梁云祥：中国对朝鲜“战略缓冲区”的矛盾与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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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云翔，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摘要

如果只考虑安全和实际经济利益，朝鲜对中国来说价值不大，但它往往是一个消极因素，往往会给中国的国家安全和国际形象带来负面影响。然而，在中国抵抗美国侵略和援助朝鲜的历史上，中朝之间仍然有一个友好、互助和结盟的条约。如果美国现在被允许改变朝鲜政权，那么抵抗美国侵略和援助朝鲜的整个历史可能需要重新考虑。这将给中国政府带来极大的政治被动性。因此，中国不可能完全抛弃朝鲜。中国需要一个像朝鲜这样的国家来给美国制造麻烦，这样可以适度减少美国对中国的政治压力。然而，在美国、日本、韩国等国，正是由于中国的存在，中国反对对朝鲜实施严厉制裁，对朝鲜使用武力，朝鲜才敢于走上战争的边缘，不断挑战国际社会。

朝鲜是否作为中国对美战略的一部分，即作为中国对美战略缓冲区而存在，实际上涉及到中国的整体外交战略。由于缺乏整体战略，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外交在面对朝鲜问题时存在一些矛盾，或者说经常处于某种困境。例如，在朝鲜问题上，现在看起来很尴尬。在毛泽东时代，它是直接支持朝鲜，甚至为朝鲜和美国而战。这个政策是对是错，当然可以讨论，但至少是清楚的。然而，目前朝鲜的政策相当模糊，不支持朝鲜，比如坚决反对朝鲜拥有核武器，支持联合国安理会对朝鲜的制裁。然而，它显然不同于美国、日本和韩国的立场，并反对对朝鲜的严厉制裁，特别是反对改变其政权。从外部来看，中国似乎再次支持朝鲜，或者至少因为中国的存在及其对朝鲜的政策，朝鲜可以进行核试验，并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国际社会，而不用担心政权颠覆。在其他国家，中国似乎是最能影响朝鲜的国家，但事实上，朝鲜根本不听中国的话，根本不考虑中国的感受和利益。相反，它经常把中国置于一个非常矛盾和尴尬的境地。

在这种情况下，要回答朝鲜是否是中国的战略缓冲区的问题，我们必须首先定位中美关系，也就是说，如果中美之间存在敌对关系，就有可能谈论中美之间是否存在直接冲突或者是否需要一个缓冲区。如果两国有类似或相同的战略利益和安全利益，就像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中美关系比较好的时候一样，那么我们可以选择像美国一样共同对付朝鲜，因为即使朝鲜政权的更迭和美国实力的增长也不一定是中国利益的损失。但是，在如何对待美国的问题上，我们有矛盾。例如，我们必须把中美关系作为一种新型的力量来谈，特别是当我们和美国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说我们不想挑战由美国主导的现有国际秩序。至多是对现有国际秩序的一些补充和修改；但与此同时，在中国私下谈论美国时，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强调，“美国的心脏永远不会死。”在与中国打交道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阴谋论”。当然，中美之间也有一些摩擦，比如南海争端。这给人的印象是，我们与美国的关系不好，我们在崛起过程中的主要对手是美国。因此，美国如何遏制我们，如何突破这种遏制成为中国外交的主要问题。因此，首先，我们需要对中美关系进行定位，无论我们是与美国的合作关系，还是我们最终应该挑战美国并与之摊牌。也就是说，首先，我们必须问自己该做什么。如果我们仍然愿意生活在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下，中美之间就不会有太多的竞争和冲突，当然也不需要所谓的战略缓冲。即使美国通过一些军事手段改变朝鲜政权，它也不会对中国失去太多兴趣。但是，如果我们认为在中国崛起的过程中，与美国的竞争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有所谓的战略缓冲问题，即中国需要一个像朝鲜这样的战略缓冲国家或地区，而我们还不能直接与美国发生冲突，但我们不愿意接受美国主宰国际政治秩序。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认为朝鲜是中美之间的战略缓冲区，即由于朝鲜的存在，美国不能直接对中国的安全构成威胁。60多年前的抗美援朝战争就是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进行的。其实，所谓战略缓冲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技术概念，另一种是政治概念。过去，我们为什么支持朝鲜反对美国？除了朝鲜是一个与中国有着相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国家之外，美国还可以在安全方面避免与中国直接军事接触。即使美国想攻击中国，它也必须首先穿过所谓的朝鲜缓冲区。然而，在今天的高科技时代，技术意义上的缓冲区概念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如果美国真的想打，一枚导弹就会来，十几个朝鲜将无法缓冲它。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中国仍然难以完全放弃朝鲜？也就是说，朝鲜作为政治意义上的缓冲区的角色仍然存在。尽管朝鲜不听中国的话，经常给中国带来很多麻烦，但它毕竟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不希望看到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朝鲜政权在当前世界各地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改变了做法的情况下走向错误。此外，历史上中朝之间还有一个友好互助同盟条约。如果中国现在允许美国改变朝鲜政权，那么抵制美国侵略和援助朝鲜的整个历史可能需要重新考虑。这将给中国政府带来很大的政治被动性，所以中国不能完全抛弃朝鲜，也就是说，在政治上，朝鲜真的可以成为中国的缓冲地带。中国需要朝鲜政权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存在，需要更多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不断给美国带来麻烦，同时也给美国带来一些挑战，这样至少可以适度降低美国对中国的政治压力，甚至可能成为中国与美国讨价还价的外交牌。

正是由于所谓缓冲区概念的这种差异，中国的外交显得犹豫不决或处于某种困境。如果仅仅从安全和实际经济利益的角度来看，朝鲜对中国来说毫无价值，但往往是一个消极的影响因素，也就是说，它往往会给中国的国家安全和国际形象带来负面影响。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它只是站在美国一边，通过各种手段严厉惩罚朝鲜，直到它改变其政策或政权。但是，如果它在政治上需要生存，从中美对抗的宏观战略来看，它更有必要遏制美国。目前，在处理朝鲜问题上，我们似乎有点不愿意站在美国一边，但像60多年前那样站在朝鲜一边显然不符合中国的利益。因此，在谈论朝鲜作为缓冲区的作用时，我们必须首先明确中美关系的位置。

第二个问题是中国是否支持韩国统一朝鲜半岛。事实上，这个问题也关系到如何定位中美关系和中韩关系。如果我们完全站在美国、日本和韩国一边，我们一定会支持朝鲜统一朝鲜半岛。然而，正因为我们的政治利益，我们不能完全站在美国和韩国的立场上，所以我认为中国绝对不愿意支持韩国统一朝鲜半岛。当然，朝鲜不可能统一朝鲜半岛。过去，中国支持朝鲜半岛，但现在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一旦统一，只有南方才有可能统一北方，但北方不可能统一南方。总之，中国不可能支持韩国统一朝鲜半岛，除非朝鲜发生动乱，而且没有办法阻止朝鲜半岛的统一。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特别是在美国出兵帮助韩国统一半岛的过程中，中国的底线将是朝鲜半岛不能完全成为美国的势力范围。当然，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上，任何国家都不会公开表示不支持统一，中国也将表示原则上愿意通过和平对话实现南北统一，但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哪一方统一朝鲜半岛。目前，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基本政策是坚决反对朝鲜拥有核武器，同时也坚决反对朝鲜半岛出现任何动荡，更反对朝鲜半岛发生战争，因为战争很可能导致朝鲜政权的崩溃，朝鲜半岛将成为美国的势力范围。在朝鲜政权崩溃的过程中，还会有大量的难民、核武器的损失和核泄漏。然而，在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中国反对混乱和战争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朝鲜，也就是说，正是因为中国的存在，中国才坚决反对对朝鲜实施严厉制裁和对朝鲜使用武力，朝鲜才敢于走在战争的边缘，不断挑战国际社会。

来源：零点娱乐时刊